股票配资哪家收费低 新认知，新人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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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月亮的人文史》 黄兴涛等著 黄山书社 2023年12月

文｜曾德雄

《月亮的人文史——近代中国的月亮认知、书写和话语》考察了近代中国人的月亮认知、想象、书写和话语，呈现出近代国人心目中一个有别于古代中国、同外部世界关联紧密、内涵复杂并带有一定现代性的“人文月亮”。这一“月亮”从多个层面见证了那个时代的新知生成、传播与渗透的历史和特点，揭示了西学东渐之下人们日常生活和国家政教运行的一些微妙变化。

“中国人关于月亮的近代新知，最早来源于明末清初的入华耶稣会士。”这种新知明确宣告月亮就是个球体，跟地球、太阳一样：“日球大于地球，地球大于月球。”有了这样的月球新知，才有“视古来妄诞不经之语，诚有可笑”这种对传统文化的新感知、新认识。“诚有可笑”是基于新知与旧识之间的巨大反差，在中国古人看来，世界是一种“天道”秩序，包含月亮在内的“天”被赋予某种神秘、神圣的特质，品德高尚且威力无穷，人对它只能膜拜、景仰、服从，所谓“天生烝民，有物有则”，这个“则”就是“则天”之意。但现在人们终于意识到，月亮只不过是一个球而已。

这样的新知带来新的行为方式，对传统制度带来巨大的冲击和改变，“月食救护礼制”在清末遭受到的挑战和批评就是典型。“天人合一”观念的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所谓“天谴”，即人主失德、上天发出“灾异”加以谴告，“灾”是指各类灾害，比如震、旱、风、雨、雷、火等等，“异”指的是各种怪异奇特现象，月食就是其中的一种，因此中国古代向有“日食修德，月食修刑”的说法，“月食救护礼制”也因此而生。但月亮新知对这种制度带来了巨大的挑战，人们基于对月亮的新认识，不再相信这种制度尤其是其背后的“天道”世界观：“吾观《历象考成》诸书，而窃叹日月之食为不必救，亦不可救者……其无与于殃祥也明矣。”月食是一种自然现象、“无与于殃祥”，直接否定了传统的“天人合一”观点，天道与人道截然两分，传统的“天道”秩序开始瓦解。

在关于月亮的认知中，人道意识日益凸显，以中秋月文化的变迁为例，“西方天文学新知的传入对传统月亮神话形成的冲击，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：一是科学的月象认知对传统中秋月中神话意象形成全面颠覆，嫦娥玉兔所构建的神话境界在科学宇宙观下祛魅化。二是近代科学价值观兴起，特别是政府推行的历法改革以及科学教育的渐次普及，传统中秋月文化的人文价值不免连带受到销蚀和轻视。”

除此之外，我认为“人道”凸显的另一个更重要的表征在于人的主体性的确立，其中一点就是人们认识到，人是认识世界的主体，可以依据自己的理性独立地认识这个世界，而不必借助“神启”、“天启”，或“圣谕”。本书“绪论”介绍了晚清重臣阮元的长诗《望远镜中望月歌》，就显示了人之为人的主体性确立之端倪。在他的笔下，地球与月球是相对的平等存在，“天”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圣主宰。与之相对应，“我”与月球中人也是相对的平等存在，我看他，他也看我，两者完全一样，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别，“吾思此亦地球耳，暗者为山明者水”，“邹衍善谈且勿空，吾有五尺窥天筒”，“月中人性当清灵，也看恒星同五星”，“彼中镜子若更精，吴刚竟可窥吾面”。在这里，天与地、我与天上中人一体同列，无分高低贵贱。这种意识是相当了不起的，传统“天、地、人三才”的“天道”秩序开始消解，代之以主体、客体两分，人的主体地位凸显，“人道”秩序取代“天道”秩序成为历史潮流。正是基于这样的潮流，我们现在不仅能够客观真切地认识月球，而且还在计划着登上月球！

有趣的是，本书还专章考释了“外国月亮比中国圆”这个说法的由来：“‘外国月亮比中国圆’的明确说法，最早可能来源于清末民初一则讽刺归国留学生的经典故事”，“该故事的成型形态，至少可以追溯到……1913年12月8日、10日连载在天津《大公报》上的《忘本之渐》一文”，说的是一位留学生归国以后处处说中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，都是外国的好，就连中国的月亮都没有外国的“光亮”。他父亲一气之下给了他一耳光，这反而给了他新的佐证，说“父亲也是外国的好”。这故事后来有了很多演绎，比如说外国的巴掌打得更疼之类。

往深里看，这同样揭示了中国近代“人文史”产生、演变的一个侧面，那就是“人道”秩序兴起之后，在一种新的世界观之下人如何重建自我认同。中国传统的读书人，“袖手谈心性”即可高人一等甚至“朝为田舍郎，暮登天子堂”。但在“人道”秩序中，对客观世界的认知、改造成为自我认同的重要标准和基石。在这样的背景下，过往的自我认同从根本上发生动摇，在国家层面是“三千年未有之变局”，而在个人层面则体现为“外国月亮比中国圆”的“认同焦虑”。这样的“认同焦虑”包裹着我们的身心，从那时直到现在也不曾消淡，跟其他无数“新知”一起共同建构了我们当下的精神世界、人文形态。

（作者为广州市社科院城市文化研究所所长股票配资哪家收费低，哲学博士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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